01迷上止咳药水数月内“三进宫”求医
阿辉与我之间的故事,要从我原来的单位武警医院说起。印象中的阿辉很瘦小,是因为止咳药水和曲马多滥用成瘾,慕名来到我们心理科做治疗。在这之前,他曾经去过广州某家有名的自愿戒毒机构,效果不佳,又来到我们这里。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,是由我们科的医生接诊并进行治疗,治疗出院以后没多久就复发了。二进宫的时候,还是由原来的医生进行治疗。那个时候,来自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成瘾和抑郁症患者很多,非特殊的患者,一般我都无暇顾及,由我们的医生直接处理。而且,想起那个时候的心理干预技术水平,虽然比戒毒机构和精神病院要高不少,但与现在我掌握的技术而言,还是初级阶段。在我的印象里,心理医生与我反映过,阿辉不愿意接受心理干预,他认为自己心理没有问题。两次住院,心理干预都没有完成就出院了。等到阿辉“三进宫”的时候,我就开始关注他了。阿辉的父亲找到了我,向我述说家里的困难,阿辉滥用药物六七年,把家里的积蓄已经折腾的所剩无几了。因为这是第三次住院了,阿辉的爸爸希望由我来亲自给他做心理干预。但当时因为我比较忙,只能简单的跟阿辉交流了一下,加上他的心理医生的介绍,我了解了他的大致经历。阿辉是在上初中的时候,因为受同学的影响,滥用止咳药水联邦止咳露,高中没有考上,就辍学回家,开始混社会。由于学历低,没有工作经验,也没有啥特长,只能做一些零工。但每次都做不了多长时间,加上滥用药物,脾气暴躁,与同事关系也处理不好。慢慢地,他感觉自己前途渺茫,有些灰心丧气,甚至破罐子破摔。在给他做心理干预的时候,阿辉明显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,
甚至对于自己药物滥用给家庭带来的困难,麻木不仁。我清楚,这是药物滥用导致的人格改变,需要花精力去处理,修复他的人格。但显然,阿辉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,住院20多天,身体康复后,又开始吵着要出院,他的父亲拿他没辙,就出院了。
02不愿面对心理问题年内再两度复发
我担心他还会复发,结果过了大约过去三个月后,又来了。要“四进宫”了!!!这在我们科的医务人员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。他的主治医生直接找到我,说:“主任啊,这个患者已经是四进宫了,就别收治了。因为, 他反反复复四次了,他进来以后可能会对其他的患者及家属造成负面的影响,甚至影响他们治疗的信心。所以,我们建议不收治他了。”我安抚了一下医生,就找到了阿辉的父亲。他的父亲说,他也曾带着阿辉去过其他机构接受治疗。但阿辉自己感觉说我们这边还是比较规范一些的,技术和服务都比较好。他的爸爸说,只要儿子想好,他就不会放弃,一定要想办法去挽救这个孩子,他只能找到我们,我们是他最后的希望了。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,我无法拒绝。我把科室的医务人员包括临床医生、心理医生、护士(长)和辅导员都找过来,开了一个小会。大家纷纷表达了对阿辉的不满,因为他在病区里经常告诉患者要吃这个药,不能吃那个药之类的话,俨然成了半个医生,严重干扰了医疗秩序,都成了“老油条”了。等大家发完牢骚,我说了一番话:“像阿辉这样的案例,确实是非常特殊,按照老百姓的说法,已经是“四进宫”了。这既说明阿辉是一个高难度的个案,同时也说明阿辉和父亲是比较信任我们的。更何况,对阿辉和他父亲来说,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,如果我们拒绝收治,那么,对阿辉而言,就意味着绝望,要是真的绝望了,他可能就真的堕落了,就等于是自毁前程。我们是国内治疗药物成瘾最专业的机构,就必须要治疗这样高难度的个案。在我看来,虽然阿辉有很多行为的问题,但背后是他的心理方面的问题。我们面对患者和家属的信任,我们不能拒绝!我们更需要反思的是,我们如何提高治疗效果?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?我们不是神,虽然有患者称我为“神医”。每一个患者要真正完全康复,过程是不一样的。我们曾经有些个案,他们都不需要我们做心理干预,效果都很好,虽然这样的例子不多。这是因为他们的心理已经很成熟了,对成瘾的问题已经能够深刻认识了,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,只不过是被药物控制了。所以,我们不但不能拒绝,而且要更加重视这样的患者,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!更重要的是,我们要不断钻研,提高我们的技术!”经我这么一说,大家都沉默不语了。随后,我就对治疗进行了安排。对他的心理干预,我亲自参与,原来的心理医生作为助理。 阿辉这次住院,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了。他后来告诉我,他为何滥用药物。实际上,他刚上初中的时候,非常认真学习,但后来有几个同学经常欺负他,还在放学后拦截他,逼他拿钱,稍有不服,他们就拳打脚踢。阿辉很害怕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他曾经试着与父亲透露过,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没说什么话,反而让他反省是否是自己不好。他很伤心,成绩也一路下滑。最后,他实在没有办法,就想到,如果打不过他们,那就不如加入他们。 随后,他就加入了这个小团体,当了小弟。阿辉告诉我,他是在加入后,发现他们经常抽烟、喝酒、滥用药物,因为想与他们打成一片,所以自己就学他们了。后来,没有考上高中,就开始与他们一起混社会。结果四五年下来,这些兄弟有人进了监狱,有人因为吸毒被劳教,还有一个人被杀掉了。他非常恐惧,发现这条路走不通了,虽然曾经打过工,但是非常辛苦,赚钱又少,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消费。显然,阿辉的特殊成长经历,不仅导致人格改变,甚至毁了“三观(价值观、人生观、世界观)”。这些问题的矫正,非一日之功。我把这段经历都会阿辉造成的创伤进行了处理,对于他的人生目标,进行了一番引导,家庭关系做了简单地重建,他觉得自己没有大问题,我也觉得还可以,阿辉就出院了。 时间过得很快,大约半年后,阿辉的事情我都淡忘了。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又发生了,阿辉又复发了!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,我的信心受到了很大打击。“这个小子,怎么这么顽固啊?!!!”我心里嘀咕着。这种案例实在是太特殊了,我以前没见到,一般情况,最多是“三进宫”就搞定了。而阿辉已经是“五进宫”了!!!这一次,大夫们的怨言就更大了,连他的心理医生都没有信心了。大家都持反对态度。我也不宜强行决定。于是,我就找到阿辉的父亲,郑重其事地谈。阿辉的父亲表示这次来治疗,自己是贷了款,才过来的。我一听,心情无比沉重。年迈的父亲说,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挽救自己的孩子。他近乎于用恳求的语气跟我说,“何主任,您能不能多花费一些精力在我儿子的身上?我已经走投无路了,我儿子也说只有你能够救他。您是他唯一的希望!!!”说实话,这样的话我听很多家属跟我说过,但听到他父亲这样说,我还是很动容。阿辉的父亲也知道医务人员的反应,一再向我表达歉意。阿辉也表态说这次一定会积极的配合治疗,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一些错误。我当时感觉,如果不收治阿辉,他的父亲都要给我跪下了。拒绝的话,我说不出口。最后,还是收治了阿辉。我向科里的同事承诺,这次我全力以赴,完全是我亲自干预,同时也向阿辉和他的父亲说清楚,这次住院的时限以疗效为标准,只有我同意,阿辉才能出院。阿辉和他父亲都同意了。
我担心他还会复发,结果过了大约过去三个月后,又来了。要“四进宫”了!!!这在我们科的医务人员中引起了很大的争议。他的主治医生直接找到我,说:“主任啊,这个患者已经是四进宫了,就别收治了。因为, 他反反复复四次了,他进来以后可能会对其他的患者及家属造成负面的影响,甚至影响他们治疗的信心。所以,我们建议不收治他了。”我安抚了一下医生,就找到了阿辉的父亲。他的父亲说,他也曾带着阿辉去过其他机构接受治疗。但阿辉自己感觉说我们这边还是比较规范一些的,技术和服务都比较好。他的爸爸说,只要儿子想好,他就不会放弃,一定要想办法去挽救这个孩子,他只能找到我们,我们是他最后的希望了。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,我无法拒绝。我把科室的医务人员包括临床医生、心理医生、护士(长)和辅导员都找过来,开了一个小会。大家纷纷表达了对阿辉的不满,因为他在病区里经常告诉患者要吃这个药,不能吃那个药之类的话,俨然成了半个医生,严重干扰了医疗秩序,都成了“老油条”了。等大家发完牢骚,我说了一番话:“像阿辉这样的案例,确实是非常特殊,按照老百姓的说法,已经是“四进宫”了。这既说明阿辉是一个高难度的个案,同时也说明阿辉和父亲是比较信任我们的。更何况,对阿辉和他父亲来说,我们就是他们的希望,如果我们拒绝收治,那么,对阿辉而言,就意味着绝望,要是真的绝望了,他可能就真的堕落了,就等于是自毁前程。我们是国内治疗药物成瘾最专业的机构,就必须要治疗这样高难度的个案。在我看来,虽然阿辉有很多行为的问题,但背后是他的心理方面的问题。我们面对患者和家属的信任,我们不能拒绝!我们更需要反思的是,我们如何提高治疗效果?他的问题到底在哪里?我们不是神,虽然有患者称我为“神医”。每一个患者要真正完全康复,过程是不一样的。我们曾经有些个案,他们都不需要我们做心理干预,效果都很好,虽然这样的例子不多。这是因为他们的心理已经很成熟了,对成瘾的问题已经能够深刻认识了,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,只不过是被药物控制了。所以,我们不但不能拒绝,而且要更加重视这样的患者,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!更重要的是,我们要不断钻研,提高我们的技术!”经我这么一说,大家都沉默不语了。随后,我就对治疗进行了安排。对他的心理干预,我亲自参与,原来的心理医生作为助理。 阿辉这次住院,开始面对自己的问题了。他后来告诉我,他为何滥用药物。实际上,他刚上初中的时候,非常认真学习,但后来有几个同学经常欺负他,还在放学后拦截他,逼他拿钱,稍有不服,他们就拳打脚踢。阿辉很害怕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他曾经试着与父亲透露过,老实巴交的父亲也没说什么话,反而让他反省是否是自己不好。他很伤心,成绩也一路下滑。最后,他实在没有办法,就想到,如果打不过他们,那就不如加入他们。 随后,他就加入了这个小团体,当了小弟。阿辉告诉我,他是在加入后,发现他们经常抽烟、喝酒、滥用药物,因为想与他们打成一片,所以自己就学他们了。后来,没有考上高中,就开始与他们一起混社会。结果四五年下来,这些兄弟有人进了监狱,有人因为吸毒被劳教,还有一个人被杀掉了。他非常恐惧,发现这条路走不通了,虽然曾经打过工,但是非常辛苦,赚钱又少,根本无法满足他的消费。显然,阿辉的特殊成长经历,不仅导致人格改变,甚至毁了“三观(价值观、人生观、世界观)”。这些问题的矫正,非一日之功。我把这段经历都会阿辉造成的创伤进行了处理,对于他的人生目标,进行了一番引导,家庭关系做了简单地重建,他觉得自己没有大问题,我也觉得还可以,阿辉就出院了。 时间过得很快,大约半年后,阿辉的事情我都淡忘了。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又发生了,阿辉又复发了!当我再次看到他的时候,我的信心受到了很大打击。“这个小子,怎么这么顽固啊?!!!”我心里嘀咕着。这种案例实在是太特殊了,我以前没见到,一般情况,最多是“三进宫”就搞定了。而阿辉已经是“五进宫”了!!!这一次,大夫们的怨言就更大了,连他的心理医生都没有信心了。大家都持反对态度。我也不宜强行决定。于是,我就找到阿辉的父亲,郑重其事地谈。阿辉的父亲表示这次来治疗,自己是贷了款,才过来的。我一听,心情无比沉重。年迈的父亲说,无论如何他都要去挽救自己的孩子。他近乎于用恳求的语气跟我说,“何主任,您能不能多花费一些精力在我儿子的身上?我已经走投无路了,我儿子也说只有你能够救他。您是他唯一的希望!!!”说实话,这样的话我听很多家属跟我说过,但听到他父亲这样说,我还是很动容。阿辉的父亲也知道医务人员的反应,一再向我表达歉意。阿辉也表态说这次一定会积极的配合治疗,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一些错误。我当时感觉,如果不收治阿辉,他的父亲都要给我跪下了。拒绝的话,我说不出口。最后,还是收治了阿辉。我向科里的同事承诺,这次我全力以赴,完全是我亲自干预,同时也向阿辉和他的父亲说清楚,这次住院的时限以疗效为标准,只有我同意,阿辉才能出院。阿辉和他父亲都同意了。
03意外风波成转机“五进宫”终治愈
这次治疗,我对于阿辉与父亲的关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阿辉的父亲是一位很朴实的农民, 很少与阿辉交流。由于阿辉是家里的独苗,阿辉的父亲其实是很爱他的,但他不懂得如何去表达。当他知道孩子滥用止咳药水时,如晴天霹雳。他实在无法接受儿子滥用止咳药水的事实。而且,在他看来,他的儿子其实就是“白粉仔”!!!阿辉的父亲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,骂他是个白粉仔,阿辉也非常愤怒,父子之间的战争爆发了。阿辉离家出走了。年迈的父亲又害怕儿子走极端,托人四处找阿辉,阿辉最后还是回家了,但是父子之间的关系却难以改善。现在,因为自己多次复发,面对父亲时,他心理还是有些愧疚的。大约治疗进行了两周左右的时间,发生了一件让我无比愤怒的事情。一个患者把K粉放在肛门里,带进了病区。本来我们的检查是很严格的,但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有些患者真的比我们聪明。他们带进来以后,在一天晚上,趁着医务人员都休息的时候,他们偷偷的在一个病房里玩了起来。第二天早上被我们发现了,因为他们精神萎靡不振,尿检呈现阳性!!!让我无比震惊和愤怒的是,阿辉竟然也参与了!!!我让人把阿辉叫到我的办公室,对他破口大骂!!!阿辉傻眼了,他知道自己做错了,但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对待他。其实,作为一个医生是没有任何资格去骂病人的,不管这个病人做了什么。但我知道,对于一个麻木不仁的患者,这种方式或许会有奇效。因为他知道我对他很好,应该不会“爆掉”,果不其然,在我骂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,眼泪也流了下来。现在的我想起来,其实我是瞬间把他催眠了。我骂他的话直接进入他的潜意识,所以有了效果。 骂他的过程中,我也情不自禁地自我开放了,说出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。“我两岁的时候,父亲去世。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。我们兄妹五个人相依为命长大,受到了很多歧视和压力。我想找父母找不着,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的父母!!!都五进宫了!!!父母贷款给你看病,你却在里面滥用毒品?!!!你的良心呢?!!!真的被药物和毒品这个狗吃了吗?!!!”。说到动情处,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。这是迄今为止,我在为个案做治疗的时候,唯一一次流泪。 阿辉的良心被触动了,一直在跟我道歉。但是,是否能留下来继续接受治疗,根据我们的契约,需要全体的患者和家属来决定,按照规定我们是可以勒令他们出院的。我希望坏事变好事,所以,第二天就开了患者和家属的一次团体会议,所有住院的患者和家属都参与。让玩K粉的几位患者和家属纷纷表态,然后大家决定他们的去留。阿辉的父亲也来了,表态的时候,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。一位朴实的农民大哥,站在台上说起自己的儿子犯的错,眼泪不停的在流,还一直向病区里的家属和患者道歉,请求大家给孩子一个改正的机会。这样的情形对于阿辉的触动是非常大的。家属和患者都挺感动的。于是,大家鼓掌通过,决定把阿辉留下来继续接受治疗。这一次的危机,经过这样的处理,真的坏事变成了好事。本来,阿辉因为长期滥用药物,情感已经变得很麻木了,很少有事情可以触动他。但是,这件事还是触动了阿辉。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良心未泯的。这样的处理也就促使了他主动面对自己的问题。因为敢于面对自己的问题了,良好治疗的基础就建立了。这一次的治疗大约持续了两个月,出院了。之后他偶尔也会回到我原单位去看一看我们。后面因为比较忙,也就渐渐的没有联系了。大约两年前,他突然又联系上了我,说他非常的感激我。紧接着又说,最后一次住院发生的那件事情对他触动非常大。出院后,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心瘾,但想起了那令他刻骨铭心的一幕幕情景,就觉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去碰那些东西了。最后他说:“何主任,我现在已经没有心瘾了。真的很感激您!如果没有当初您的坚持,给予我治疗的机会,并亲自给我做治疗,也不会有我现在的康复。我很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”。
这次治疗,我对于阿辉与父亲的关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。阿辉的父亲是一位很朴实的农民, 很少与阿辉交流。由于阿辉是家里的独苗,阿辉的父亲其实是很爱他的,但他不懂得如何去表达。当他知道孩子滥用止咳药水时,如晴天霹雳。他实在无法接受儿子滥用止咳药水的事实。而且,在他看来,他的儿子其实就是“白粉仔”!!!阿辉的父亲狠狠地把他打了一顿,骂他是个白粉仔,阿辉也非常愤怒,父子之间的战争爆发了。阿辉离家出走了。年迈的父亲又害怕儿子走极端,托人四处找阿辉,阿辉最后还是回家了,但是父子之间的关系却难以改善。现在,因为自己多次复发,面对父亲时,他心理还是有些愧疚的。大约治疗进行了两周左右的时间,发生了一件让我无比愤怒的事情。一个患者把K粉放在肛门里,带进了病区。本来我们的检查是很严格的,但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有些患者真的比我们聪明。他们带进来以后,在一天晚上,趁着医务人员都休息的时候,他们偷偷的在一个病房里玩了起来。第二天早上被我们发现了,因为他们精神萎靡不振,尿检呈现阳性!!!让我无比震惊和愤怒的是,阿辉竟然也参与了!!!我让人把阿辉叫到我的办公室,对他破口大骂!!!阿辉傻眼了,他知道自己做错了,但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对待他。其实,作为一个医生是没有任何资格去骂病人的,不管这个病人做了什么。但我知道,对于一个麻木不仁的患者,这种方式或许会有奇效。因为他知道我对他很好,应该不会“爆掉”,果不其然,在我骂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抗,眼泪也流了下来。现在的我想起来,其实我是瞬间把他催眠了。我骂他的话直接进入他的潜意识,所以有了效果。 骂他的过程中,我也情不自禁地自我开放了,说出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。“我两岁的时候,父亲去世。十岁的时候母亲去世。我们兄妹五个人相依为命长大,受到了很多歧视和压力。我想找父母找不着,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自己的父母!!!都五进宫了!!!父母贷款给你看病,你却在里面滥用毒品?!!!你的良心呢?!!!真的被药物和毒品这个狗吃了吗?!!!”。说到动情处,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。这是迄今为止,我在为个案做治疗的时候,唯一一次流泪。 阿辉的良心被触动了,一直在跟我道歉。但是,是否能留下来继续接受治疗,根据我们的契约,需要全体的患者和家属来决定,按照规定我们是可以勒令他们出院的。我希望坏事变好事,所以,第二天就开了患者和家属的一次团体会议,所有住院的患者和家属都参与。让玩K粉的几位患者和家属纷纷表态,然后大家决定他们的去留。阿辉的父亲也来了,表态的时候,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。一位朴实的农民大哥,站在台上说起自己的儿子犯的错,眼泪不停的在流,还一直向病区里的家属和患者道歉,请求大家给孩子一个改正的机会。这样的情形对于阿辉的触动是非常大的。家属和患者都挺感动的。于是,大家鼓掌通过,决定把阿辉留下来继续接受治疗。这一次的危机,经过这样的处理,真的坏事变成了好事。本来,阿辉因为长期滥用药物,情感已经变得很麻木了,很少有事情可以触动他。但是,这件事还是触动了阿辉。他的内心深处还是良心未泯的。这样的处理也就促使了他主动面对自己的问题。因为敢于面对自己的问题了,良好治疗的基础就建立了。这一次的治疗大约持续了两个月,出院了。之后他偶尔也会回到我原单位去看一看我们。后面因为比较忙,也就渐渐的没有联系了。大约两年前,他突然又联系上了我,说他非常的感激我。紧接着又说,最后一次住院发生的那件事情对他触动非常大。出院后,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心瘾,但想起了那令他刻骨铭心的一幕幕情景,就觉的自己绝对不能再去碰那些东西了。最后他说:“何主任,我现在已经没有心瘾了。真的很感激您!如果没有当初您的坚持,给予我治疗的机会,并亲自给我做治疗,也不会有我现在的康复。我很珍惜自己现在的生活”。
04成瘾只是表面现象真正问题在心理
这个个案让我更加坚定了我对成瘾性疾病的认识。成瘾其实是一个表面问题,问题的关键是心理,成瘾更多的是心理障碍,而不是道德问题,也不是意志力的问题。实际上每一个成瘾的患者,他内心深处都想摆脱心瘾的困扰。只是迫于种种因素的诱惑和影响,导致了他不敢去或着不想去面对这些问题,形成恶性循环。所以,所谓的堕落,其实是因为内心的绝望。他们的内心也是渴望做一个正常人的。他们只是被客观上存在的心瘾控制了,是药物或者毒品的奴隶。他们是很痛苦的,甚至是身心痛苦。这一点,很多家属都不理解,对他们指责甚至打骂,却只能导致问题更加的恶化。我们作为成瘾和抑郁症等心身障碍性疾病的专业化康复机构,要治疗的不只是患者的身体,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理,比如内心的创伤、心瘾的消除、“三观”的重塑、人格的重塑、家庭关系重建、人生目标的引导等等。像阿辉这样的“五进宫”的患者都可以治疗好,这说明了成瘾的康复更多的是一个过程。有些患者的反复,可能是他康复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过程。这也涉及到了成瘾疾病的治疗机构是否专业的问题。如果家属和患者能够真正的对这个疾病有正确认识,治疗机构又比较专业,再加上家属和社会的支持,这些成瘾性疾病是可以治愈的。所谓的复发率非常高,从某一个角度来讲,并不是病人的原因,实际上,是我们这些治疗机构的专业性和服务水平的问题。
这个个案让我更加坚定了我对成瘾性疾病的认识。成瘾其实是一个表面问题,问题的关键是心理,成瘾更多的是心理障碍,而不是道德问题,也不是意志力的问题。实际上每一个成瘾的患者,他内心深处都想摆脱心瘾的困扰。只是迫于种种因素的诱惑和影响,导致了他不敢去或着不想去面对这些问题,形成恶性循环。所以,所谓的堕落,其实是因为内心的绝望。他们的内心也是渴望做一个正常人的。他们只是被客观上存在的心瘾控制了,是药物或者毒品的奴隶。他们是很痛苦的,甚至是身心痛苦。这一点,很多家属都不理解,对他们指责甚至打骂,却只能导致问题更加的恶化。我们作为成瘾和抑郁症等心身障碍性疾病的专业化康复机构,要治疗的不只是患者的身体,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心理,比如内心的创伤、心瘾的消除、“三观”的重塑、人格的重塑、家庭关系重建、人生目标的引导等等。像阿辉这样的“五进宫”的患者都可以治疗好,这说明了成瘾的康复更多的是一个过程。有些患者的反复,可能是他康复过程中必须经历的过程。这也涉及到了成瘾疾病的治疗机构是否专业的问题。如果家属和患者能够真正的对这个疾病有正确认识,治疗机构又比较专业,再加上家属和社会的支持,这些成瘾性疾病是可以治愈的。所谓的复发率非常高,从某一个角度来讲,并不是病人的原因,实际上,是我们这些治疗机构的专业性和服务水平的问题。
05成瘾治不好医护人员应先自我反思
由此,我想起了2005年我还在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上班时,去参加了在上海举行的第一届中美物质依赖培训班发生的故事。当时对成瘾性疾病的认知,我还停留在是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。当时,美国专家是讲解以酒依赖为主介绍物质依赖的心理干预。在课间休息的时候,突然有一位禁毒干警站出来慷慨激昂的讲了一段话:“我们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在这里听课,我觉得根本就没有意义。吸毒的人尤其是白粉仔根本就是堕落,不可救药。我认为有一个很简单的方式,就是把这些人全部拉出去统统枪毙就好了。”全场的人都惊呆了。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极端的说法。全场鸦雀无声,没有人回应。 我腾地站起来,开始追问他:“这位民警同志,我们就拿海洛因成瘾为例,你是否认同国外的说法,认为这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?”他说:“我基本认同。”我们就开始唇枪舌战,我的声调也高了起来:“如果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慢性复发性脑疾病,病治不好,不去反思医生的水平问题,却去埋怨病人该死,甚至要把他们拉出去统统枪毙。我觉得,最应该反思的就是包括我们在场的各位在内的提供服务的人员,而不是病人。其实,是我们这些人的无能。”说完这个话,现场更是一片寂静,甚至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。我知道,我这一番话,恰恰击中了从事有关成瘾疾病工作人员的痛处,因为大家面对吸毒患者反复多次进宫,职业成就感特别低。我对这位禁毒干警发出了连珠炮:“病治不好,能怪病人吗?如果按照你的逻辑,那晚期癌症患者和ICU病人都应该统统拉出去枪毙了。我希望在坐的各位都好好自我反省,我们要努力提高我们的治疗水平!”那位干警哑口无言。后来得知,这位干警来自于武汉。我也因此落了一个骂名“狂妄之徒”。以至于次年影响了我考取母校同济医科大学麻醉学博士的学位。
由此,我想起了2005年我还在广东省第二人民医院麻醉科上班时,去参加了在上海举行的第一届中美物质依赖培训班发生的故事。当时对成瘾性疾病的认知,我还停留在是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。当时,美国专家是讲解以酒依赖为主介绍物质依赖的心理干预。在课间休息的时候,突然有一位禁毒干警站出来慷慨激昂的讲了一段话:“我们花了这么大的精力在这里听课,我觉得根本就没有意义。吸毒的人尤其是白粉仔根本就是堕落,不可救药。我认为有一个很简单的方式,就是把这些人全部拉出去统统枪毙就好了。”全场的人都惊呆了。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极端的说法。全场鸦雀无声,没有人回应。 我腾地站起来,开始追问他:“这位民警同志,我们就拿海洛因成瘾为例,你是否认同国外的说法,认为这是一种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?”他说:“我基本认同。”我们就开始唇枪舌战,我的声调也高了起来:“如果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慢性复发性脑疾病,病治不好,不去反思医生的水平问题,却去埋怨病人该死,甚至要把他们拉出去统统枪毙。我觉得,最应该反思的就是包括我们在场的各位在内的提供服务的人员,而不是病人。其实,是我们这些人的无能。”说完这个话,现场更是一片寂静,甚至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。我知道,我这一番话,恰恰击中了从事有关成瘾疾病工作人员的痛处,因为大家面对吸毒患者反复多次进宫,职业成就感特别低。我对这位禁毒干警发出了连珠炮:“病治不好,能怪病人吗?如果按照你的逻辑,那晚期癌症患者和ICU病人都应该统统拉出去枪毙了。我希望在坐的各位都好好自我反省,我们要努力提高我们的治疗水平!”那位干警哑口无言。后来得知,这位干警来自于武汉。我也因此落了一个骂名“狂妄之徒”。以至于次年影响了我考取母校同济医科大学麻醉学博士的学位。
06成瘾可治愈须正确引导患者和家属
这个经历让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包括所谓的专业人员,对于成瘾性疾病的认识是不够深入的。这也让我想起了前年去厦门参加学术论坛的经历。当时一位国内某知名的精神病院的物质依赖科主任说到,“物质依赖是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,像高血压和糖尿病一样,是无法治愈的。所以,要一辈子吃药,没有好的办法”。听到这些话以后,我心里有点心酸。在成瘾这个专业领域,很多专家对成瘾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入的,对这类疾病的认知更多的是盲从国外的观点。实际上,部分二型糖尿病患者现在可以通过手术治愈了。在国内,真真正正在成瘾疾病临床的疗效取得突出成绩的,寥若晨星。我现在的理解是,成瘾是一种很复杂的精神心理疾病,它涉及很多学科,比如麻醉学、精神医学、心理学、药物学、行为医学、社会医学等等,没有跨界的经历和系统化的思维是很难有所突破的。我是至少整合了内科学、麻醉学、精神医学、心理学、成瘾医学、药理学等多个学科的知识,才对成瘾疾病有了一个相对全面一些的认识。临床实践和理论都已经可以证实,成瘾实际上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,并非慢性复发性脑疾病,少帅张学良就是典型的例子。成瘾的背后实际是心理问题,而心理问题的背后又是家庭问题和社会问题。所以,要给予多维度的干预,效果才会很好。但也要注意个体的差异。对于部分成瘾患者,心理很成熟,若没有明显的家庭问题,社会功能没有受损,只要身体康复了,效果也是不错的,只不过,这样的情况很少见。作为大夫,我们的思维和知识结构一定紧跟时代,不能固步自封,不能自以为是,因为患者和家属是不了解的。所以,专家说出来的一些话,对于患者和患者家属来说,具有强大的心理暗示作用,说的不当,会让患者和家庭陷入绝境。
这个经历让我觉得我们这个社会包括所谓的专业人员,对于成瘾性疾病的认识是不够深入的。这也让我想起了前年去厦门参加学术论坛的经历。当时一位国内某知名的精神病院的物质依赖科主任说到,“物质依赖是慢性复发性的脑疾病,像高血压和糖尿病一样,是无法治愈的。所以,要一辈子吃药,没有好的办法”。听到这些话以后,我心里有点心酸。在成瘾这个专业领域,很多专家对成瘾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入的,对这类疾病的认知更多的是盲从国外的观点。实际上,部分二型糖尿病患者现在可以通过手术治愈了。在国内,真真正正在成瘾疾病临床的疗效取得突出成绩的,寥若晨星。我现在的理解是,成瘾是一种很复杂的精神心理疾病,它涉及很多学科,比如麻醉学、精神医学、心理学、药物学、行为医学、社会医学等等,没有跨界的经历和系统化的思维是很难有所突破的。我是至少整合了内科学、麻醉学、精神医学、心理学、成瘾医学、药理学等多个学科的知识,才对成瘾疾病有了一个相对全面一些的认识。临床实践和理论都已经可以证实,成瘾实际上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,并非慢性复发性脑疾病,少帅张学良就是典型的例子。成瘾的背后实际是心理问题,而心理问题的背后又是家庭问题和社会问题。所以,要给予多维度的干预,效果才会很好。但也要注意个体的差异。对于部分成瘾患者,心理很成熟,若没有明显的家庭问题,社会功能没有受损,只要身体康复了,效果也是不错的,只不过,这样的情况很少见。作为大夫,我们的思维和知识结构一定紧跟时代,不能固步自封,不能自以为是,因为患者和家属是不了解的。所以,专家说出来的一些话,对于患者和患者家属来说,具有强大的心理暗示作用,说的不当,会让患者和家庭陷入绝境。